或許整個2014年,都不會再有一部電影可以獲得如《歸來》一般的關注、期待與爭論了。“國師”對于張藝謀絕不只是一個綽號,可以說除了他,中國影壇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將大眾知名度與影史地位、藝術成就與商業(yè)價值、國際聲譽與國家認同集于一身的導演了。
2012年,張藝謀與張偉平分手,在二張時代,他成功完成了商業(yè)化轉型,但也遭到了資本綁架藝術的批評。一年后,《歸來》宣布開機,這部改編自嚴歌苓小說《陸犯焉識》的新片不僅擁有著成熟而廣為好評的原著基礎,且從甫一宣傳就打出了“回歸初心,放下功利”的大旗,張藝謀也一再向外界強調“這是一部只有靜下心來才能拍好的電影”。這無疑更加抬高了公眾的心理預期和藝術標準。
如今塵埃落定,新娘的蓋頭終于掀開,公映的110分鐘可以看出張藝謀的確是用心了,用心地從原著借了兩個人名、撿了幾筆情節(jié),然后完成了一個徹底屬于自己的作品。即使不與原著相比較,也仍然呈現(xiàn)出單調、破碎、平庸、膚淺的局促之感,難以算得成功。
粗糙的細節(jié)與重復的絮叨
張藝謀坦言,電影只選擇了原著的后30頁。這一方面當然考慮到電影體量與小說厚度之間的差別,另一方面也是對審查禁區(qū)的自覺規(guī)避。暫不論這樣做對于內容豐富性和思想深度的改變,顯而易見的是導演并沒有處理好一些原著殘留下的細節(jié),致使幾個關鍵處顯得粗糙不堪。
影片中當焉識希望借助老照片幫婉瑜喚回記憶時,發(fā)現(xiàn)家里所有照片上的自己都被女兒剪掉了,于是去找老同學尋找,在同學家中,焉識問了一句“大衛(wèi)還好嗎”,得到的回答是大衛(wèi)自殺了。這是電影中大衛(wèi)的唯一一次提及,源起不過因為他是合影中的一員,處理簡單,對于沒有閱讀過原著的觀眾或許還稍有突兀。這里的中國同學姜大衛(wèi)其實來源于小說中焉識的美國同學、投身共產革命的大衛(wèi)·韋,焉識曾經因為他陷入過報紙上的筆仗,自己的侄子也隨他而去,還因為保護他丟了工作,甚至成為右派的命運也和他有關。這自然是漫長而敏感的,卻也使得知其最后結局變得順理成章和引人深思。沒有這些故事,那一句“還好嗎”的存在或許就顯得輕泛許多了。
自殺的原因會有許多,當然也可以按照導演留白的說法理解為與政治運動有關,但是另外一處細節(jié)就實在有些勉強和矯情了。失憶的婉瑜兩次把焉識認作革委會的方師傅,表現(xiàn)出極度恐懼的心理陰影,原因竟然是方師傅用飯勺打過她。這就不免叫人疑惑,婉瑜的反應是否過于激動?小說里,方師傅的原型是主管司法的市委常委,婉瑜為了救被判死刑的焉識不得已上了他的床,這對任何一個女性來講都是莫大的傷害和恥辱,留下怎樣的心理陰影都不為過。當性賄賂被替換成飯勺上的暴力之后,強烈的反應產生了程度上的差距,難免不讓觀眾在看到焉識拿著飯勺去找方師傅報仇時發(fā)出笑聲(這也與丁嘉麗一貫風格的潑婦式大罵與影片總體情調不協(xié)調有關,仿佛在一曲詠嘆調的低吟中突然響起一段搖滾樂的前奏)。
電影把重點設置在歸來以后,對于歸來以前和歸來的過程刪除幾盡。但即使歸來以后,電影仍然放棄了小說的故事發(fā)展,另起爐灶,卻在故事創(chuàng)造上表現(xiàn)出了想象力的缺失與單調。如果看到車站被捕的一幕,還能為焉識和婉瑜彼此間一遍遍急切撕扯的呼喚而眼眶濕潤,那么后2/3的冗長部分則只能讓同質性橋段的簡單重復將淚水一點點收回,甚至在某些鏡頭、演員和臺詞處難以抑制地生出自覺羞愧的笑聲。這一部分的梗概不難總結,不過是焉識一遍遍地走向婉瑜,其中不惜裝扮成各種旁人,而婉瑜只會一次次地重復著“請你出去”,然后在每月五號執(zhí)著地來到火車站迎接心中的焉識。
小說中歸來之后的故事已無太多敏感可言,卻更多地傳達出了焉識歸來后重新融入社會、家庭的困難,家人各自的態(tài)度和心理,更讓焉識以一種重新戀愛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