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就推遲了大家回遷的時間,他們成為全村“公敵”。蔡珠祥曾和別人說,張蓮好沒有再買房,而是租住在濱河新村。這是一個建設于上世紀80年代的“老”住宅區(qū),離蔡屋圍很近。但是,記者通過物業(yè)管理處和社區(qū)工作者均未能查到張蓮好的租賃信息。有一種可能,張蓮好已經(jīng)更換了住地,在連前夫都不知道的地方;還有一種可能,張蓮好用了別人的名字租下了濱河新村的住宅。她就像瓶子中的空氣,打開瓶蓋就消失了,誰也不知道她現(xiàn)在哪里,她生活得怎么樣?
2007年年底,蔡珠祥在布吉買了一套三房兩廳131平方米的房子,購房和裝修總價約200萬元。他清晰地記得那時候的房價是9400多元/平方米。目前,他和女朋友同住,隨著年齡的增長,他的社交圈子也越來越小,在蔡屋圍老村外,他很難找到與自己有著相似背景和共同語言的人。“跟外面的人聊不來”,蔡珠祥的普通話不好,說起來很費力。每天,他6點起床,然后下樓散步,8點買菜回來,順便帶一份報紙,9點吃早餐、看新聞,瞇著已經(jīng)老花的眼睛逐頁閱讀報紙,午飯后午睡,下午要么看碟要么下樓打會兒麻將。小區(qū)里的居民很少注意到這個精瘦、有些駝背的老人,更不知道他就是名噪一時的“天價釘子戶”。平日里他很少出門,“我也沒有啥可以去的地方,呵呵”,蔡珠祥說,難得去香港找到那些熟悉的小餐廳,吃吃久違的味道,是他一段時間里最幸福的時光。由于女朋友暈車,他們幾乎沒有旅游的安排。蔡珠祥至今沒有買車,他說自己不需要,也沒有想去的地方。
他不知道兒子和女兒現(xiàn)在的工作是什么,最牽掛的人是年幼的小孫子。他時常還會想起做釘子戶那段轟轟烈烈成為公眾焦點的時候,時常拿出那本記錄著各個媒體記者電話的小本來反復摩挲。對未來,他說沒有什么想法,平安過一天就是一天?!拔以趺纯赡芑夭涛輫??我在那里沒有房子了,別人也不歡迎我。”說到這兒,蔡珠祥很是無奈。
和蔡珠祥一樣選擇住在“外面”的人幾乎沒有,村里人因為物業(yè)補償,回遷還是住在一起,他們普遍對現(xiàn)在的生活比較滿意?;剡w入伙時,有村民得知自己家住20多樓驚呼:“每天爬樓怎么吃得消?。俊碑敶畛穗娞荨盎丶摇焙?,這個村民感嘆道:“坐電梯還是比爬樓梯舒服啊!”拆遷前,有車的村民很少,李先生是村里之前為數(shù)不多幾個有車一族,車子在村里只能亂停放,車身被刮、玻璃被砸是經(jīng)常的事情?,F(xiàn)在,幾乎每家都購買了私家車,車庫中幾乎看不到20萬以下的車型,很多家都有兩臺以上的汽車。 老村民蔡叔聽人說,蔡珠祥曾經(jīng)在去年通過中介想買蔡屋圍的京基金融公寓的房子,搬回來跟原村里人一起住,“但是,怎么可能有人賣房子給他?他當釘子戶是出名了,但是當時是得罪了全村的人。”生活環(huán)境變化了,原有的生活方式卻沒有什么改變,初一、十五,村民們會在集中地指定空地燒紙拜祭,老人中心幾十個麻將桌每天都很熱鬧。蔡叔樂呵呵地說:“原來是一家一棟,現(xiàn)在是樓上樓下,還是那些人?!币换ㄒ皇澜纾淮逡惶焯?。他們有著價值千金的物業(yè),有著每月數(shù)萬元的穩(wěn)定租金收入,但是他們都感覺自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城市居民。走出大廈后快節(jié)奏的城市節(jié)奏,是大部分村民所不能適應的,于是雖然舊改已經(jīng)將蔡屋圍村從深圳版圖上抹去,但是他們?nèi)耘f習慣只和村里人來往,對同族人身份認同而懷念。
現(xiàn)在,蔡珠祥仍舊肯定地表示不后悔當初的選擇,“當時有當時的情況,我本來以為自己會客死他鄉(xiāng),現(xiàn)在能夠在故鄉(xiāng)安度晚年,我已經(jīng)很慶幸、很安心了?!?/p> 無論是選擇偷渡的冒險,還是建房時戶型的選擇,又或者是拆遷時選擇的賠償方
式,每一次蔡珠祥夫婦都沒有“隨大流”,都沒有安分地等待命運的安排,都顯得那么特立獨行。但是,命運好像給這對勇于冒險的夫婦開了玩笑,每一次選擇他們好像都處于“下風”。
是命運嗎?誰也不知道。唯一知道的是,這一切發(fā)端于1972年,那個勇敢的年輕人走出家門,偷渡香港的那一刻。那時候,他還是個強健的年輕人,充滿夢想,現(xiàn)在他只是個老人,只想安度余生。